2010年10月14日 星期四

中華民國在天津


台灣慶祝雙十國慶前,我人正在天津。天津古名天子的渡口,現在分為兩塊大區,一塊為天津的成長引擎,天津濱海新區。今年上半年該特區的經濟成長率有若天文數字,高達26.5%。10月4日至6日,聯合國第一次在中國召開氣候大會,77國代表3000人出席,地點就在這兒。這塊新區現正闢了32平方公里,發展地球上最大生態城,集綠色產業與30萬居民第一次人類最大膽的實驗。一個月前德國漢堡也剛剛宣布一項類似計劃,但面積僅1至2平方公里,而且未將產業與城市居民結合;規模僅為中國天津30分之1。

濱海新區另一邊,則是古老的天津。始於八國聯軍塘沽口登入,直侵北京之後。老佛爺把天子的渡口,劃為8國租界,從此義式、西班牙式、英式、法式……,各類型的歐洲建築群聚於此,比上海紅房子美上數倍。天津現在將這些老建築已一一動遷、重修、保留、只租不賣。有趣的是這些洋式建築除了一名叫納森的猶太煤礦老闆之外,多數是滿清遺老、民國名人、北洋軍閥或企業家民國動盪時期的避難之地。


民國3美男停佇-
3年前我訪問天津,老房子只整修了梁啟超與溥儀故居。3年後古居一一修成,顧維鈞的老家,太監小德張慶王府,江西都督逃來這裡蓋的3棟西班牙式建築,企業家李勉之四兄妹一人一宅,其中妹妹李慎之故居已為「狗不理」餐廳租下,修成最高檔的貴賓樓餐廳。民國3大美男子在這兒也全留了腳步,尚小雲長居的某房305號,今日仍掛滿梨園四大名旦的老照片。顧維鈞與第二任妻子唐寶玥曾落腳天津數年,唐寶玥的爸爸唐紹儀本是袁世凱拜把兄弟,袁世凱令孫中山下台後,唐紹儀為首屆總理,顧維鈞因此出任總統府及國務院總理祕書。顧維鈞與同住天津的梁啟超兩人同時代卻不同命,他不只貌美聰穎,且不論民國政權怎麼顛簸,始終掌大權,沒倒過楣。

李登輝曾主張「中華民國在台灣」,我倒覺得真正的民國史多半在天津。所有我們曾熟悉的民國人物,均曾在天津有個宅子或落過腳。天津市現在管這個老區叫「五大道」,每日皆有幾台俄羅斯與東北混血的馬拉車,載觀光客遊五大道。目前最具規模的是「義式風情街」,未來潛力最驚人的是「英式一街」。

一整條原是荷、法、葡、英等8國開設的銀行,裡頭藏的全是中國各地貪官污吏的錢,包括慈禧跟前最知名的太監小德張。我們依路人指示走入小德張民國時逃進租界區的慶王府,相當考究,義式建築、花式老玻璃、陽台弧形、窗框精雅。可惜小德張戒不了大煙,房子一棟棟賣,最終這個太監從兄長過繼來的第五代,只落得住在一間小破瓦房裡;還得意地告訴我們小德張是他的祖爺爺。


留珍貴歷史點滴-
天津老區裡有著中國第一家西餐廳起士林,張愛玲在此吃下她人生第一口蛋糕;天津也是中國第一家西式飯店利順德誕生地。3年前我曾至利順德參觀,樓板快塌,走起來吱吱響,只留孫中山,趙四小姐倩影與曹錕照片。

一年前利順德由國際飯店喜來登所屬的集團接管,前半重建一座英式新建築,後接利順德老屋。原先許多珍貴的歷史老件,全聚集一間「利順德博物館」,並保留孫中山與宋美齡住過的房間,甚至孫曾戴過的眼鏡。在利順德曹錕藏金被逮捕,孫中山寫下對時局的憂患,袁世凱則暴露了一代軍閥的長相。他穿長袍還可以,一穿起軍裝,腿短地有如一隻蟾蜍,像隻侏儒。民國年代中國人普遍身材矮小,據說魯迅才156公分,我睡孫中山先生曾睡過的床,腳老踢到床板,太短了。

我至天津參與國際生態城論壇,被喻為世界生態城之父的芬蘭帕洛海默教授問我,過去天津歷史是什麼?我一下答不上來,只跟他說這裡曾是20世紀初中國各方貴族的失樂園,如今是21世紀中國傾全國之力打造的生態科技遊樂園。

他笑笑,很滿意我的答案。而我腦海裡始終揮之不去的卻是袁世凱的短腿,與太監怎麼會有第五代呢? <我的陳文茜> - 蘋果日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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